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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一怒為紅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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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姑娘,請容奴婢先去稟報……溫姑娘、溫姑娘!」

外頭才傳來一陣吵雜的聲音,隨即杜綺玉廂房的房門就被人用力的推開,發出砰的一聲巨響,逼得才剛剛上床和衣躺下準備歇息一會兒的杜綺玉不得不睜開眼睛,坐起身來。

「溫姑娘當真是侯爺府千金嗎?如此未經通報便任意闖進別人居住的廂房,不覺得有失規矩禮儀嗎?」她看著闖進房裏的溫四小姐,真心覺得這位四小姐已經任性到無知的地步了,簡直就是在丟侯府的臉。

「跟我講規矩禮儀,你知道什麽是規矩禮儀嗎?」溫婉亭不屑的冷笑道。

「至少我知道未經主人同意,擅闖他人住所是沒規矩、失禮儀之事。」杜綺玉冷淡的反嗆她道,然後不讓她有機會開口,隨即開門見山的問她,「溫姑娘此番不請自來有何貴幹?應該不是想綺玉才對,綺玉記得咱們不久前才見過面。」

「呸!你算什麽東西?想你?想殺了你還差不多!」溫婉亭咬牙切齒的迸聲道。

一旁的紫衣聞言立即閃身擋到杜綺玉面前,一邊保護著二少爺所重視的表小姐,一邊警戒的看著溫四小姐。

「沒事,她若真敢動手,今後也別想繼續在上官府裏做客了。」杜綺玉對紫衣說,同時伸手輕輕將她推至一旁。

溫婉亭從未讓人如此的輕視與瞧不起,她目光有如淬了毒般的瞪著杜綺玉,朝她咬牙道:「你這賤人真當我不敢動你?」

「你不怕我的擎宇表哥生氣的話,你就動啊。」杜綺玉看著她說。早先的碰面讓她知道這位溫四小姐對上官擎宇充滿了占有欲,她完全是為了觸怒她才故意這樣說的。

溫婉亭果然瞬間變臉。

「你的?」她死盯著她說。

「沒錯,我的擎宇表哥,難不成還是你的?」她挑釁的挑眉答道。

「你這不要臉的賤人,去死!」溫婉亭倏然爆發,尖聲怒罵的瞬間同時抓起桌上的茶杯就往杜綺玉臉上砸了過去。

杜綺玉完全沒料到她會使用武器攻擊,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額角當場被飛來的杯子砸中,登時受了傷,流了血。

「姑娘!」紫衣大叫出聲,撲上前已救援不及。

「四小姐!」

隨溫婉亭前來的碧玉,和奉大少奶奶之命跟隨的香蘋則同時驚聲大叫,後者更是迅速沖上前,緊緊地扣住溫婉亭的雙手,用以阻止她展開二度攻擊。

說時遲,那時快,接到香蘋派人傳遞消息,說四小姐正往表小姐住處前去而匆匆趕來的溫氏正巧趕到,一腳跨進屋內就被眼前的景象給嚇呆了,更讓杜綺玉血流如柱的模樣給嚇壞了。

她面無血色,滿腦子只有「壞了」、「闖大禍了」這些字眼,然後在轉頭看向還在那邊掙紮著要鬧事、不肯停歇的妹妹的瞬間,覺得怒氣沖天,一個箭步走上前去,擡起手來,狠狠地就往妹妹臉上搧了過去。

「啪!」

響亮的巴掌聲讓屋內一切的紊亂霎時停了下來。

溫氏看著因挨了巴掌而呆滯住的妹妹,怒氣沖沖的冷聲問道:「你鬧夠了沒?」

今日上官太師府的東廂房特別的熱鬧,人來人往,但氣氛卻充滿了壓抑感,進出的奴仆們個個三緘其口,有好事的人問起發生了什麽事,不管知不知情者都一律搖頭說不知道,然後匆忙離去。

不過即便如此,依舊有不少人看見溫四小姐與大少奶奶前後去了東廂房的事,還有人看見溫四小姐離開東廂房時是被兩名婆子攙扶著離開的,好像哭了呢,然後有人說,聽說大少奶奶讓人到府外請了大夫之類的,總之流言傳來傳去,猜來猜去,卻無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身為上官府當家夫人的洛氏自然得掌握府內大小事,便差人將兒媳婦叫了過來,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溫氏不敢隱瞞,只能羞愧的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接著又替闖了禍的妹妹認錯賠不是,然後說出她已決定明日一早待妹妹去向杜家表妹道完歉後,就立刻派人將妹妹送回家去。

洛氏眉頭輕蹙,對於這位驕縱任性的親家小姐原已不喜,現在是更加的嫌棄,這樣的性子還敢妄想嫁入他們上官家,成為她最優秀的兒子的媳婦兒?真是癡心妄想!

不過這想法她只能放心裏,看在媳婦的面子上,她還是得寬慰媳婦幾句,再做做樣子的挽留一下親家小姐,將該有的態度做出來。至於那位遭受池漁之殃而破了相、受了傷的冒牌表小姐她完全不在意,畢竟那丫頭真實的身分只不過是個奴婢,除死無大事。

可是洛氏完全沒想過,這只是她個人的想法,並不是她引以為傲的優秀兒子上官擎宇的想法。

上官擎宇在第一時間得知杜綺玉受傷,還傷到姑娘家最在乎的那張臉蛋時,只能用震怒兩個字來形容。

他二話不說,鐵青著臉撇下聚會的同伴轉身就走,把在場的少爺公子們給驚得瞠目結舌,隨後燃起熊熊八卦之火,七嘴八舌的猜測起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竟能讓向來冷靜自若、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上官二公子勃然變色,甚至連基本禮儀都忘了。

上官擎宇自是不知自己的異常反應已成了朋友們之間討論的話題,他一走出酒樓便躍上馬車,讓前來報訊的小廝隨他上車,仔細稟報一切,同時命負責駕車的敦兮以最快速度趕回家。

前來報訊的小廝所知有限,只知是紫衣要他前來傳達消息的,消息只有幾句話,內容便是——表小姐在府中受了傷,傷在額頭處,大少奶奶請來的大夫說恐會留疤。

即便如此,上官擎宇依舊從這幾句話中得到了幾個訊息。

其一,綺玉受傷肯定與溫家姊妹有關,大嫂動手的機會微乎其微,所以八成是那位溫四小姐下的手。

其二,綺玉額頭上的傷已請大夫看過,傷口肯定不小,否則不會有留疤的疑慮。

其三,大夫既是大嫂所請,便表示事發當時大嫂人在現場,但她卻眼睜睜讓受他保護的綺玉受傷,這是在表達什麽?對他這個小叔不肯看在她這位大嫂的面子上接受溫家四小姐的不滿之意嗎?

上官擎宇神情冷峻,不發一語的坐在馬車上,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冰冷氣息凍得一旁的小廝渾身發僵,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好不容易馬車終於在「籲」聲中停了下來,上官擎宇立即縱身躍下馬車,車廂內的小廝這才松了口大氣,然後發現自己汗流浹背。

平日冷然淡漠的二少爺已經夠嚇人了,沒想到生起氣來嚇人的程度遺能增加十倍不止,真是太可怕了,害他突然有點替把二少爺惹怒的人擔心,真是可憐的家夥啊。

入府的上官擎宇大步往東廂房筆直而去,冷峻的面容令沿途撞見的下人們一個個垂眉斂目、噤若寒蟬,驚懼不已。

上官擎宇大步走進東廂房杜綺玉所在的居所,小院裏除了他派來的人之外,還有幾個別房派來的閑雜人等,他停下步伐,甚至沒轉頭看向那些人,只是冷冷地說了一個「滾」字,便將那些前來打探消息的下人們嚇得一個個屁滾尿流,飛奔而去。

他再度舉步往前走,途經他派來服侍杜綺玉的兩名丫鬟中的綠衣面前時,冷冷地下了一道命令,「不是我們的人全趕走。」之後才舉步踏進屋內。

仗著大少奶奶的命令與權勢而留在屋裏的香橘無法假裝沒聽見二少爺的命令,不等房裏的紫衣或門外的綠衣驅趕,立即縮著脖子退了出去,飛奔去向大少奶奶報訊。

「奴婢沒保護好姑娘,請二少爺責罰。」香橘離開後,紫衣與綠衣兩人同時跪下,開口請罪。

「與她們倆無關,別怪她們。」躺在床上的杜綺玉趕緊坐起身來,開口說道。

「你躺著別起來。」上官擎宇眉頭緊蹙的說,目光停留在她額頭上裹著傷口的布條,怎麽看都覺得刺眼,覺得心裏有把火在燒。

「沒事,只是小傷。」杜綺玉說。

「大夫都說會留疤了,還只是小傷?」上官擎宇遏制不住的怒吼道,把杜綺玉和紫衣、綠衣三人都給嚇了一大跳。

兩個仍跪在地上的丫鬟瞬間額頭貼地的趴跪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杜綺玉則是皺起眉頭,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後,輕聲開口道:「你幹麽這麽生氣?受傷會留疤的人是我又不是你。」

上官擎宇聞言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瞪得杜綺玉莫名的心虛。

他該不會已經猜到她是故意激怒溫婉亭,讓她失控出手傷了她,進而把事情鬧大,使那位驕縱難纏的千金大小姐沒臉繼續待下去,不得不離開上官家吧?這計策雖然冒險了點,但只要成功就能一了百了,她無法抗拒這樣的誘惑。

「這是最快且最有效的解決辦法。」她看著他坦誠道。「事實上只是額頭受了點外傷,這個結果對我來說已經出乎意料之外的輕微了。」

「解決辦法?你的意思是說,這一切都是你計劃的?」上官擎宇目不轉睛的瞪著她,一字一頓的緩聲問道。

「呃……」杜綺玉一陣呆滯,頓時明白他根本什麽都沒猜到,她完全是在不打自招啊。

「你們倆當時誰在場,把經過仔細的說一遍。」上官擎宇轉頭看向仍跪在地上的兩個丫鬟,冷聲命令道。

「當時奴婢在場。」紫衣立即出聲應道,接著便一五一十的將事發經過詳盡的說了一遍。

她從溫四小姐突然不請自來的闖進院裏開始說起,說到兩位姑娘間的對話,然後溫四小姐突然暴起用茶杯砸傷姑娘,大少奶奶隨後出現,一巴掌遏止失控的溫四小姐之後所下達的每一個命令,巨細靡遺,無一遺漏。

在紫衣述說其間,上官擎宇始終盯著杜綺玉看,那明顯生氣、責難、準備狠狠訓斥她一頓的神情讓杜綺玉有種毛骨悚然、想立刻下床拔腿逃跑的沖動。但她也知道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廟,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的道理,所以她在紫衣說完閉上嘴巴後,認命的主動開口。

「表哥,」她有些示弱的喚道:「你現在已經知道她們倆完全是無辜的,可以讓她們起來了嗎?你若要訓我,可不可以先讓她們到外頭待著,讓我保留一點自尊?」

「你也知道自己做了傻事,等著挨訓?」上官擎宇諷刺的瞪著她道。

杜綺玉不由自主的撇了下唇,直接轉頭對受她拖累跪在地上的兩個丫鬟說:「紫衣、綠衣,你們倆起來,先到門外去。」

不管紫衣還是綠衣,兩個人都靜靜地跪在原地,沒有任何反應,直到上官擎宇緩慢地開口說了句「出去」,兩人這才如蒙大赦的先朝二少爺磕頭道謝,再朝姑娘磕頭道謝後,起身退出廂房。

兩人退去的腳步聲漸離漸遠,終至不可聞後,杜綺玉搶先開口道:「在你開罵之前,我有話要說。」

「好,你說。」上官擎宇雙手環胸,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是你答應我讓我處理與溫姑娘之間的事,這便是我決定的處理方式,雖然有點卑鄙、有點冒險,還受了點皮肉傷,但卻一次解決,一了百了,因此我並不覺得自己有錯。」她對他說,一頓後又道:「從溫姑娘今日接二連三的舉動來看,她絕對不是一個能忍氣吞聲的人,我若不選擇速戰速決的方式處理與她之間的事,只怕她會愈加偏激、不擇手段,所以我認為與她之間的事愈早解決愈好。」

「說完了?」他面不改色的看著她問。

「說完了。」

「那換我說。第一,我並沒有說你有錯,只是覺得拿自己當箭靶的你有夠傻、有夠呆、有夠笨、有夠蠢的!」

杜綺玉頓時傻眼,呆若木雞的看著他,怎麽也沒想到他會這麽毒舌又不給面子的當面批評她。

「第二,」他繼續道:「既然有此計劃就該做好萬全的準備,讓自己在自己的計劃中受傷完全就只有一個蠢字可以形容。」

杜綺玉的下巴掉了下來,繼續呆若木雞。

「第三,你全身上下就只有這張臉長得不錯,是唯一的優點,你卻讓它給毀了,不是蠢是什麽?」

杜綺玉張口結舌的看著他,整個人被震懾、打擊得說不出話來。這個人真的是上官擎宇嗎?他的清冷淡漠、沈默寡言、嵚崎磊落、端方穩重到哪兒去了?眼前這人該不會是他的雙胞胎哥哥或者弟弟之類的吧?可是她從未聽過上官擎宇有雙胞胎兄弟這事。

「你真的是上官擎宇公子嗎?」她試探的開口,語氣充滿了不確定。

「腦子被砸壞了嗎?連救命恩人都不認得了?」上官擎宇毒舌道。

「不是不認得,而是你說話的方式變化太大,簡直判若兩人。」一頓,杜綺玉忍不住問道:「這該不會才是你真正的本性吧?」

「什麽本性?」

「咄咄逼人、辭鋒厲害、得理不饒人。」她輕諷。

「所以你也同意我剛才所例舉的那三點是有理的,承認自己很蠢?」

他面不改色的說,頓時將她噎得說不出話來。

杜綺玉郁悶了一會兒,終於決定投降,「好吧,我承認自己不聰明,計劃得不夠完善,讓自己受傷真的很笨,但是可不可以請上官公子告訴我你到底是在生氣什麽?受傷的是我,溫四小姐的事也順利解決了,還有什麽事值得你生氣的?我實在想不透。」

「想不透嗎?」他看著她,目光有些高深莫測的緩聲問道。

「對,想不透。」她點頭道。

「那就繼續想,到自己想透為止。」

說完,他站起身來,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留下莫名其妙的杜綺玉氣得牙癢癢的。

得知杜綺玉額頭上的傷口可能留疤後,闖禍的溫婉亭其實是有些忐忑的,但在聽見大姊不僅要她明日一早親自去認錯與賠不是,還要將她送回侯府的處置之後,她的忐忑頓時變成了不服與不願,以及滿滿對杜綺玉的怨恨與不可原諒。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個破落戶賤丫頭害的,若不是因為她的出現,哪會發生這一連串的事?全是她的錯!

帶著滿腔壓抑不住的怒火與怨恨,她直接轉身往外沖。

正專心對妹妹循循善誘、苦口婆心講著為人處事道理的溫氏,壓根兒沒想到妹妹會突然站起身來就往外沖去,因此在一陣錯愕之後,才猛然驚醒的想到要追人與攔阻。

「婉亭,你要去哪裏?」她急起直追,一邊大聲對朝陽苑裏的下人喊叫著,「快點,快攔住四小姐,別讓她離開,快點!」

還好下人的動作夠快,反應也及時,三兩下便擋住了溫婉亭的去路,讓她得以後來居上,橫身擋在還不斷想突圍的妹妹面前。

「你到底想做什麽?想去哪裏?」她氣呼呼的問道,怒不可遏。

「大姊你讓開,讓我過去,這次我一定要打死那個臭丫頭。」溫婉亭瘋魔般的恨聲說道。

溫氏被氣到心口疼,一只手搗著胸口,一只手伸出來指著她,既心痛又失望的質問道:「你是不是要氣死我?我剛才跟你說了那麽多,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

這問題根本不需要問,因為她若有聽進去的話,現在也不會氣成這樣了。她這個妹妹真的是被寵壞了。

「大姊你讓開,你現在說什麽我都聽不進去,你先讓我去把那賤丫頭解決掉之後再說,以後不管你說什麽我都聽你的。」溫婉亭一臉狠意。

「你……」溫氏當場被氣到說不出話來,她看著滿臉恨意與狠意的妹妹說:「你真是瘋了,而我也一樣,才會和你在這裏浪費唇舌。」一頓,她接著下令道:「香雲、香蘋,你們倆送四小姐回房,再派兩個婆子看著,明天送四小姐回侯府之前,不許她踏出房門一步。碧玉,待會兒把東西收拾下,明日一早我會派人送你們回侯府。」

「是。」香雲和香蘋異口同聲應道。

碧玉雖是溫婉亭的貼身丫鬟,但對大小姐的命令也不敢不從,只稍微遲疑的瞄了四小姐一眼後,便垂眉斂目服從的應聲答道:「是。」

溫婉亭沒料到大姊竟會下達將她軟禁的命令,她在一陣錯愕後,立即發出難以置信的聲響。

「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是你妹妹,你不能幫著外人卻不幫我。大姊,你不能這樣!」她指控的大叫道,隨即被兩個丫鬟一左一右的扣住雙手。她用力的掙紮,怒聲吼道:「放開我,大膽!你們這兩個該死的丫頭放手,放開我!」

香雲和香蘋兩人皆置若罔聞,仍一左一右的緊緊抓著她。

「該死的丫頭!我叫你們放手聽見沒有?放開我!」溫婉亭用力的掙紮。

香雲開口道:「四小姐,奴婢送您回房。」

「我不要回房,我要去東廂房找那個卑賤的臭丫頭,我要她滾出這裏,滾出上官府!」

溫婉亭尖聲怒吼道。

「該滾出這裏的人不是她,而是你。」冷漠低沈的男性嗓音突然在滿是女人的庭院中響起,瞬間便讓現場安靜下來。

眾人不約而同的轉頭看去,只見上官擎宇不知何時來到這朝陽苑,正帶著一臉冷酷嚴峻的神情站在石徑上,冷冷地看著溫婉亭所在的方向,那態勢令人望而生畏。

溫氏先是一陣錯愕與尷尬,隨即又感到不滿與忿忿,覺得二弟這樣未經通報就闖進來很無禮,還當著她的面驅逐她娘家妹妹叫人滾,根本就沒把她這個大嫂放在眼裏,實在是太過分了。

她隱忍怒氣,明知故問的開口道:「二弟今日怎會有空到我這裏?」然後又轉向自個兒的貼身丫鬟命令道:「你們倆還站在那裏做什麽?還不送四小姐回房休息。」

「是。」香雲、香蘋倏然一驚,立即拉著四小姐就要走,怎知——

「慢著。」上官擎宇道。

「二弟這是什麽意思?」溫氏頓時沈下臉。

「大嫂是想包庇兇手嗎?」上官擎宇毫不留情的反問。

「二弟!」溫氏有些怒不可抑的出聲喝道:「你說話最好註意些,誰是兇手了?不要血口噴人。」

「血口噴人嗎?」上官擎宇冷冷一笑。「那麽大嫂的意思是表妹額頭上的傷口是她自己弄傷的,自己拿杯子砸傷自己,弄到破相的嗎?」

「那、那只是一場意外。」溫氏不由得有些氣弱。

「意思是我現在拿個東西把某人砸個頭破血流、破相毀容,也可以聲稱那是一場意外了?」上官擎宇嘲諷道,然後轉頭冷冷地看向溫婉亭,把她嚇得立刻將身邊的兩名丫鬟推到身前當擋箭牌。

溫氏被上官擎宇擺明的威脅給嚇壞了,這位小叔子的手段她雖沒見過,但從他能游刃有餘的周旋在四皇子和五皇子之間就知道他的厲害之處,倘若他真要動手毀了婉亭的容貌的話,是絕對沒有人能夠攔阻的了,更沒有人能夠抓到這事是他所做的把柄。

想到這兒,她不禁覺得渾身冰冷,一陣害怕,不得不趕緊放低姿態,開口認錯。

「二弟,這件事的確是婉亭的錯,我已罵過她,也決定明日一早就將她送回家,你可不可以看在大嫂的面子上就原諒她這一次?」她以商量請求的口吻,低聲下氣的說道。

「我沒有錯,都是那賤丫頭的錯。」溫婉亭執迷不悟的說。

「你給我閉嘴!」溫氏朝她怒吼,簡直快要被這驕縱的妹妹給氣死了。

「我說的是真的,是那卑賤的丫頭先挑釁我、瞧不起我,把我惹火了,我才會想給她一點教訓。她算什麽東西,竟敢狐假虎威的威脅我!」

激動的溫婉亭不但沒閉嘴,嘴巴一張一合的反倒說得更多,整個就是在那邊自尋死路。

「卑賤的丫頭?」上官擎宇緩聲重覆這幾個字。

溫氏暗叫一聲不好,趕緊開口朝妹妹喝令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還不快點認錯賠不是!」

上官擎宇卻沒給她認錯的機會,直接開口道:「我上官擎宇的表妹、上官太師府的表小姐是卑賤的丫頭?這件事我會請祖父親自去問問侯爺,讓侯爺給我上官家一個交代。」

溫氏聞言臉色都被嚇白了,這件事若捅到父親那裏,不僅婉亭會遭殃,連她也不會有好果子吃。最重要的是,她身為上官家的媳婦,卻讓自己的妹妹這樣羞辱鄙視上官家的人,她以後要怎麽在這裏過生活?

她愈想愈害怕,愈想愈生氣,驀然幾個大步走到妹妹面前,伸手「啪」的一聲,用力甩了任性又愚蠢的妹妹一巴掌。

「我剛才叫你閉嘴,你是沒聽見我說的話嗎?」她怒氣沖沖的朝她咬牙迸聲道。

「大姊——」

「別叫我,我沒有你這種驕縱任性又愚蠢的妹妹!」她怒聲道,然後接著說:「也不需要等到明天了,你現在給我滾回家去!香雲,去叫人備馬車,我現在就親自送她回去!」

香雲點頭,立即領命而去。

「香蘋,你送四小姐到門房那裏等我。」她繼續下達命令,說著頭一轉,看向在場兩個粗使婆子命令道:「你們兩個陪她們一起去,在我到之前,別讓四小姐離開門房那裏半步,否則唯你們倆是問。」

「是,大少奶奶。」

「碧玉你留下來收拾東西,明天再回去。」

「是,大小姐。」

狠狠地發了一陣火又迅速安排好一切之後,溫氏終於稍稍冷靜下來。

她先深吸一口氣,才轉身面向比嫡長子更受寵,是上官家真正寵兒的上官擎宇,專心應付他。

她一臉誠懇的開口。「二弟,嫂子在這裏先向你認錯,賠個不是。婉亭那丫頭從小就被寵壞了,她會這麽驕縱蠻橫、任性妄為的對待杜家表妹,其實我也要負起一部分的責任,是我的存在讓她誤以為自己有所依仗和憑恃才會這麽肆無忌憚,嫂子真的很抱歉。所幸表妹傷的不重,否則我萬死也難辭其咎。

「至於額頭上的傷口,我聽說宮裏有一種去疤膏很有療效,一會兒我送婉亭回家時,會央請我爹娘幫忙想辦法進宮弄幾瓶來,一定不會讓表妹額頭上的傷口留下疤痕的,嫂子在這裏向你保證好不好?所以,可不可以請二弟高擡貴手,別把這件事情鬧大。」一頓,她換個方式道:「婉亭那丫頭已到議婚的年紀,這件事若傳了出去,她恐怕難逃驕蠻任性的評語,婚配之事可能會變得更加艱難,我想二弟應該不希望見到那種結果吧?」

上官擎宇忍不住挑了挑眉頭,還真沒想到大嫂會拿此事出來做文章,偏偏這文章又剛好命中他的罩門,讓他不得不重新衡量得與失。

「大嫂怎麽確定溫四姑娘會乖乖地聽話嫁人?據我所知,四姑娘去年便已及笄,若是有心想嫁早就成親了,也不會拖到現在,不是嗎?」他輕諷的開口道。

「二弟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溫氏忍不住苦笑道:「婉亭之前滿腦子打的是什麽主意,想必二弟不會不明白。之前我是樂見其成,也希望溫家和上官家能夠親上加親,但現在已知毫無希望,我又怎會讓婉亭繼續蹉跎下去呢?你放心,我向你保證,這回即使她不想嫁也得嫁。」

「好,我相信大嫂會信守承諾,不會食言而肥。」上官擎宇沈默了下,終於點頭松口。

「謝謝。」溫氏頓時松了口氣。

上官擎宇擡頭看了眼天色,「時候不早了,大嫂既要回娘家,那就趕緊早去早回吧。母親那邊由我來說,我正好有事要去母親那裏一趟。」

「好,那就麻煩二弟了。」

「不客氣。告辭。」說完上官擎宇便帶著敦兮轉身離開朝陽苑。

確定他真的走遠後,溫氏不再壓抑怒火,將觸目所及可以讓她發洩怒氣的所有東西,包括院子裏的花草樹木盆栽等,全都淩虐了一遍,這才走出苑外,朝大門的方向前進。

離開大哥大嫂居住的朝陽苑後,上官擎宇直接取道朝父母居住的勤清苑走去。

他知道剛剛他在朝陽苑裏鬧的事遲早都會在府中傳開,所以此刻的他完全是抱著自首的心態,主動去向母親說明一切以及認錯。

沒錯,他也承認自己剛才在朝陽苑的所做所為是不對的,不僅失禮、卑鄙還有失上官家的禮教與體統,非常的丟臉。

可是他並不後悔。

杜綺玉是他帶進上官家的,在這裏她一個人無依無靠又人生地不熟的,只有他能帶給她一點心安或依靠的感覺,如果他連這點事都做不到的話,那他就不是一個男人、不是上官擎宇了。

除此之外,她獨特的價值與重要性,還有在不知不覺間已侵入他的心等,這些理由都讓他無法容忍有人傷害她。

事實上,當初他之所以會帶她回家,便是覺得在府中他有自信能護她周全,絕不會讓人傷害到她一根寒毛,結果沒想到她不僅受了傷,還有毀容的疑慮,這叫他怎能不發火呢?

一會兒他得好好的和母親說說這件事,讓母親明白他這次反應會如此激烈,全是因為尊嚴受辱。

以他上官擎宇的本事,他想庇護一個人完全是易如反掌的事,可今日他都將人帶回家裏了,竟還讓受他保護的人在府中受了傷還恐留疤,這可不只是打他上官擎宇的臉而已,根本就是毀容之仇,他能不大動肝火嗎?

他想,這個理由母親肯定能夠接受與理解,但到了祖父及父親那裏他恐怕就得再多說一些,多承認一點才行,不然那兩只老狐貍恐怕不會讓他如此輕易過關。

也罷,一個人的時間和能力總有限,他正想找些助力來幫他,祖父及父親應是不錯的人選,只是在說法上他得好好地斟酌一下才行,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一些匪夷所思、怪力亂神之事,他還是要以護杜綺玉周全為首要之事。

所以,這件事他得好好思索一下講法。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也可趁此機會與祖父和父親坦白,那便是關於他的真心。

他既然已明白自己的真心,就不需要再藏匿著,免得每回一提到他的婚事,家中長輩們就要愁眉苦臉給他看。不過老實說,他真的很懷疑當他將自己的真心說出來之後,長輩們是否還能夠笑得出來,又或者從此以後日日都得眉頭深鎖了。

他有些壞心的偷樂著,步伐沈穩的走進了勤清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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